魏承泽 - 历史小说 - 山寨小姑爷在线阅读 -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午门跪谏

第一百八十三章 午门跪谏

    孙福听到重熙皇帝类似于诛心的质问,吓得赶紧跪在地上,不过他没有解释,这种事情只能越摸越黑,皇帝明显心情不顺,多说多错。

    不多时殿内响起孙福压抑的抽泣声。

    重熙皇帝看着孙福同样花白的头发,心生不忍,叹气道:“快起来吧,别假模假样的嚎丧了,去把朕的旨意传下去,至于王府那边——就按字面意思办。”

    孙福嘴唇颤抖,没有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,向皇帝行了礼,倒退出正殿去外面传旨。

    重熙皇帝看着孙福佝偻的背影,瘫坐在龙椅上,再次叹了口气,摩挲着龟壳喃喃道:“难道上天要召朕回去了么...”

    午门外的官员们一个个意气风发,多少年未见百官这样众志成城的场面了,不过卓尚书尸骨未寒,大家欢快的情绪还不能显露在脸上,有人捶胸哀叹,有人指着午门口沫横飞,有人举起早就写好的条幅,表达对百姓命运的担忧。

    此时午门紧闭,守门的御林军如临大敌,已在午门前面支好拒马,防止有人冲撞宫门,值守在午门外的小太监更是如坐针毡,猫着腰躲到御林军身后,恨不得谁都看不到他。

    午门广场上,官员越聚越多,户部尚书齐春秋在百官敬仰的目光中,越众而出走到午门守军身前,整理下官服,指着躲在最里面的小太监,正色道:“别躲了,本官已经看到你,还不快向宫里通传,就说朝中百官,有国家大事需要面陈陛下。”

    小太监心知躲不过去,陪着笑脸向前走几步,对齐尚书谄媚地回道:“您老人家在此稍候,小人这就为老大人通禀。”

    小太监向着齐尚书行了一礼,随后午门的小角门欠开一道缝,小太监飞快地钻进里面,便再没了动静。

    齐春秋双手拢在袖中,一脸肃容就站在午门的门洞下面,此时他心中有一丝紧张,但更多的是决然。

    为了今天,他们已经等了十年,皇帝陛下躲在宫里不理朝政,许多朝中大佬们的私下安排根本落不下去,他们的子侄没有得到想要的位置,反而被姓卢的老匹夫踢到山沟里,长此以往何以为家。

    如果今天不能让皇帝看到百官的决然,那未来只会更糟,家族传承是为官的责任,好不容易当上官,怎能容忍富贵两三代人,便告终结。他们要把这些权利,永久握在手中,就像皇权一样,代代相传,这点决不能让步。

    在齐春秋这些人心中,士农工商就该各守本分,寒门就该种地,为老爷们当佃户,到时老官们发善心,给他点残羹剩饭,饿不死就是了。

    至于商人那就该满身铜臭,到时记得把银子交给官老爷就好,官老爷们自然会保护他们锦衣玉食,挥金如土。

    治理国家这样的大事,就该由官老爷们一直cao心便好,这样的社会分工,在齐春秋等人看来,才是最完美的国家模样。退出转码页面,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。

    任何想要改变的人,都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绊脚石,要么拉入己方阵营,给老爷们当狗,要么就干脆毁灭。

    皇帝又如何,如果不听话,就换一个好了,历朝历代死得不明不白的皇帝,又不是只有一两个,落个水,坠个马,吃点五颜六色的春药,全是常规cao作。

    君臣本是心照不宣的合作关系,齐春秋真心想要尊重皇帝,任由皇帝高高在上,享受百官的顶礼膜拜,逢年过节时大家跪一跪也就算了。

    他没想过真去弄死皇帝,前提是大家都要在游戏规则之内行事。

    自从镜泊湖兵败,重熙皇帝便开始疏远世家大族与文官体系,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忌惮。

    皇帝天天躲在皇宫里,借口修什么狗屁长生,可官员的任免却牢牢抓在手里,弄得大家好生不自在。

    长此以往,齐家怎么办?他们的儿孙怎么办,这些年家族越来越大,孩子越生越多,这些都需要银子,土地来养活。

    而得到银子与土地的最快方法,就是当官,当有权力的京官。

    齐春秋的心忽然痛了一下,今早他儿子齐大年拿走的那罐新茶,至少得一千两银子的花销,全天下找不出二十斤,这个败家子,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痛。

    这个混蛋儿子要不是亲生的,齐春秋真想亲手掐死他,好不容易谋得的吏部差事,还被他丢了,眼看着齐大年就要在兵部库房混到死,要不是为了这个亲儿子的前途,齐春秋今天未必会出这头。

    齐春秋看着高大的午门,上面横竖九九八十一颗贴金铜钉,天下只有皇家的大门才有这种规制。

    他本不想挑战至高者的权力,可不能给儿孙们谋一个好前程,那这官当来何用。

    这同样是齐家老爷子的意思,不能再任由皇帝任性下去,大家必须有所行动。

    齐家老太爷贵为致仕的吏部尚书,朝中门生故吏如过江之鲫,本该退居幕后安心养老,可为了家族的传承,他老人家前日已经豁出脸面,在私人暖阁中宴请一群后辈官员。

    齐春秋觉得让那些人吃点喝点没什么,齐府家大业大,并不在乎那点花销,就是有些可惜那几名舞姬与丫鬟,有一两个他还没有尝过鲜,就让那些小兔崽子祸害了。

    转念间齐春秋又有些释然,今冬城外饥民无数,想要卖儿卖女的人数不胜数,只要今日事了,他让管家带些米糠,再去城外买些样貌、身段不错的小丫头,到时养在府里慢慢调教,就是时间要花费的长一些。

    不过穷人家的崽子就是好养活,只要给几顿饱饭,转眼就出落的光彩照人。

    齐春秋想到此处,久违的躁动发散到全身各处,恨不得马上回府享乐一番,今早特意穿的厚棉裤有些穿不住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间,午门的小角门再次开了一道缝,换成一个胖太监钻了出来。

    齐春秋见过此人,午门看大门的执事太监,至于名姓他不知道,这样的小角色还不能让尚书大人劳神费心。

    整个皇宫中至少上万太监,也就孙福那个老阉货,齐春秋会好颜相待,至于其他人,都是皇帝的猪狗罢了,根本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胖太监离得老远便对齐春秋笑了一下,向前走几步后一甩拂尘,严肃地对广场上的所有人说道:“陛下有旨,朕躬违和,今日不见朝臣,百官各自回衙理事。若有要事,着上书有司,静待回复。”

    齐春秋预料到这个结果,他先向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,才朗声说道:“若非事关大晋兴亡,臣等不敢打扰陛下静养,今京城中民议鼎沸,群情汹汹,前有影龙卫当街屠戮百姓,后有卓尚书为国尽忠,若是陛下不见臣等,岂不是寒了忠臣义士之心。”

    胖太监连忙露出笑脸,想要说些劝解的话。

    齐春秋没有给他机会,双臂一振袍袖,指着胖太监喝道:“尔等jian滑的奴才,想必根本未将京中实情上禀陛下,如此隔绝中外,是何居心!今日我等一片赤城之心,岂容尔等湮灭。”

    齐春秋快六十的人,嗓门当真不小,这故意的大喊被他身后那些官员听个清楚,纷纷出言叫好。

    今天就是要将事情闹得京中皆知,齐春秋不打算再装了,他不再理会胖太监,回身对着身后的百官大声喊道:“卓尚书为国自尽,并非上天不佑忠良,皆因朝中有jian佞小人,阻塞言路。陛下信重卢相,天下大事尽付丞相手中,可卢相有负陛下信任,不敢直言君上。如今大晋内忧外患,今冬无雪,春旱已成。城外饿殍盈野,城内乱杀百姓,北国又迫我朝和亲,种种乱相,皆因百官不能面君之故...”

    齐春秋面向百官侃侃而谈,从十年前皇帝停止选透,一直说到昨天卢丞相的儿子又娶一房小妾,将官员们的怒火越挑越高。

    胖太监一听齐春秋这些话,吓得当场快尿了,读书人的嘴皮子就是厉害,天上地下,城里城里外,让齐春秋数落个遍,他是咋把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联系在一起的,这是想将事情搞得多大。

    胖太监伸手拉下齐春秋,想要劝慰几句,不能让这老家伙再这么鼓动下去。

    事情一过,这些官老爷们又会回去继续当官,可他这午门执事太监非被孙福活剐了不可。

    胖太监手指刚碰到齐春秋衣袖,就被口沫横飞的齐春秋抬手一扬,用手背随手扇了一耳光,如果说是无意的,恐怕齐春秋自己都不信。

    齐春秋冲着胖太监怒道:“谁给你的胆子?尔等阉人,怎敢随意拉扯老夫这正二品官服,朝廷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规矩!”

    胖太监看着齐春秋要吃人的目光,欲哭无泪,今天早上到现在,不到一个时辰,他就挨了两个耳光,这是招谁惹谁了。

    胖太监不敢再惹这吃了呛药的齐尚书,只是一个劲地陪着笑脸。

    齐大年躲在人群后面,高声喊了一声“好!”,带动着午门前的百官一起为齐春秋呐喊助威。

    齐春秋再次抖了下袖子,好像想把上面的脏东西甩掉,然后好像变了个人,面向百官皱眉叹道:“既然陛下有旨,臣下不得不从,不过国事为大,片刻拖延不得,本尚书不惧个人得失,就在午门外跪候陛下召见。”

    齐春秋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,自己走到午门外的广场上,撩起官服前摆,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,等候皇帝召见。

    虽然齐春秋昨夜已让夫人在膝盖处为他缝上了厚厚的护膝,此刻他还是觉得有些硌腿,里面套着的厚棉裤接触上冰凉的地面,依然无法挡住寒气的侵蚀。

    齐春秋刚一跪在地上便有些后悔,原来没有地龙供暖的地面是这样冰凉,真不知道城中的流民,为什么才被冻死那么点,想来那些贱骨头就是扛折腾,睡在这么冷的地面,还能活那么多天,要是多冻死点,今天午门跪谏的效果会更好。

    不过事已至此,齐春秋这些人不达目的,不会草草收场,他们是代表天下公理与正义的一方,要让皇帝看到他们的决心与勇气。

    否则有一天新皇上位,见百官如此容易妥协,也不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。

    齐春秋面色铁青,好像被皇帝气得不轻,继续跪在地面上咬牙坚持。

    今天这出戏,是给重熙皇帝看,也是给未来的皇帝看,更是给朝中所有的官员们看。

    几位同来的三位侍郎见齐春秋已经跪在那,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齐春秋身后,直挺挺的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,其余那些官员见上司都已跪那边,自是不能再站着看风景,也纷纷找好各己位置,按照官阶高低跪在队伍后方。

    午门前的广场上黑压压跪了上百名官员,胖太监看得手脚发麻,在城门洞中不停地跺脚,他觉得自己离宫里的上千只马桶更近了一步。

    乌云已将天上的太阳挡了个严实,呼啸的寒风吹过午门广场,让跪地的官员们觉得屁股很凉。

    可是事情一旦开始,总不能没个结果便收场,官员们顶着寒风,面向着午门长跪不起,有晚来的官员,不用人安排,也自觉的跪在众人身后。

    午门广场上已经跪有二百多名各部官员,还有三三两两的官员,正向这面汇聚。

    报信的小太监一遍又一遍地向宫中传递消息,将午门这里的情况通报上去,可是再没有圣旨从宫中传出。

    宫里宫外,就在诡异的气氛中僵持着,就看哪一方先服输。

    事件的焦点之一的卢丞相根本没有出现在广场上,他还在公房中批改奏折,听过小太监的禀报,他摇头叹了口气,将身前昏黄的烛火挑得更亮些,右手虚提着笔,逐字逐句看起江南各地官府上报的灾情奏折。

    临近午时,工部尚书林思辨出现在齐春秋身边,撩起官服,并排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齐春秋瞥了他一眼,面带不满之色,本来说好的大家早点来请求面君,林思辨此时才来,分明有讨巧的嫌疑。

    如果齐、林两家不姻亲的关系,齐春秋说不得就会跳起来,当着百官的面痛斥林思辨几句出气。十一月的射手座的山寨小姑爷